其人其文其景|川娃子郭文景的音乐之旅
中国西南部的四川,是我国现当代著名作曲家郭文景先生(-)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而从四川出发,往东北方向至首都北京,则是他灵性泼墨挥毫之地。
▲四川重庆
年,23岁的郭先生刚到中央音乐学院研读一年,便写下了他的第一部音乐作品——钢琴前奏曲《峡》(Op.1)。
以钢琴前奏曲为代表的纯器乐体裁,是他早期创作的核心,该类创作还有年为大提琴与钢琴所写的狂想曲《巴》(Op.8),年为两架钢琴与管弦乐队而作的《川崖悬葬》(Op.11)等。
《峡》,这样一个带有某种西方浪漫主义时期“标题音乐”,可一窥其对文学的偏爱,尤其是中国文学的偏爱,不在求实,而在写意。此类作品还有诸如,年为竹笛写下的协奏曲《愁空山》(Op.18)、年为大型民乐创作的合奏作品《日月山》(Op.37),等等。
▲郭文景(中国作曲家)
在这至今近半世纪的光景,郭先生以每年1-2部作品的磨炼,攀登上高峰,且愈战愈勇,堪称一幅绝景:
“二十世纪华人音乐经典获得者(获奖作品《蜀道难》)、政府津贴获得者、人民音乐出版社首位签约作曲家、被《纽约时报》称为‘唯一未曾在海外长期居住而建立了国际声望的中国作曲家’”,这些都是他的荣誉。
再将镜头切回到我们眼前,世人第一次所熟知的郭文景,可能是在北京奥运会上,也可能是在姜文导演的《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当然,如数家珍的远不止这些。
▲NBC转播《活字印刷》现场图
当我们再一次看到这场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上的活字印刷表演时,仿佛被按下了一个开关,打开了那一年的举国欢庆,触发了又一次的感动。这场表演背后的音乐“功臣”,便是郭先生创作的《文字》。
在这部作品中,郭先生的创作特点虽并不像他创作的其它严肃音乐作品那般明显,但也可摸到一些筋骨:擅用中国传统戏剧的念白唱腔,喜用中国传统乐器的独特音色,钟情中国传统文学的写意风貌,等等。
这是郭先生在国际舞台上第二次为中国音乐发声,而第一次则要回到上个世纪的90年代。
▲《狂人日记》剧照
年,郭先生应主题为“中国”的第94届荷兰艺术节邀约,将中国第一部现代白话文小说——鲁迅的《狂人日记》作为蓝本,以鲁迅的散文诗《影的告别》作为补充进行创作。
歌剧《狂人日记》不同于意大利歌剧作曲家普契尼在其歌剧《图兰朵》中使用“茉莉花”这样一个中国元素那般,它是中文歌剧第一次在世界歌剧舞台上以“本国人”的身份亮相,意义深远。
郭先生在歌剧领域的创作,除了上述的《狂人日记》外,还有年创作的四幕室内歌剧《夜宴》(加长版创作于年,加长近20分钟)、年创作的独幕歌剧《凤仪亭》、年创作的五幕歌剧《诗人李白》、年创作的二幕歌剧《骆驼祥子》。
▲《骆驼祥子》宣传画报
在这五部歌剧中,前四部都是应国外机构邀约而作,只《骆驼祥子》是唯一一部与国内机构,即与国家大剧院的合作之作。《骆驼祥子》是国家大剧院第五部独创歌剧,也是郭先生在年创作完第一部歌剧《狂人日记》整整20年后,在新世纪完成的一桩心愿——完整地说出一部“中国话”。
这简简单单的论述,是否拉近了您与中国现当代作曲家的距离?是否再说起这批音乐家们,不再只觉得是“学院派”?
不过,郭先生也确实并非“正儿八经”的学院派,正如开篇介绍那样,郭先生在系统地接受学院教育前,是在最接地气的地方中浸染着的,在他的家乡——重庆的各大各小的剧院、戏院中“潜心修炼”着的,后来,说是时势造英雄也好,是日积月累、厚积薄发也好,其人其乐摆在我们眼前、流淌在我们耳中,都是如此地真挚与诚恳。就好像这部创作于年,为李白诗词谱曲的交响乐《蜀道难》一样,这地道重庆娃儿的川味儿,热烈强势、爽辣过瘾。
▲《蜀道难》舞台剧
《蜀道难》根据诗人李白的同名诗作而成,诗中名句“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像一个主导动机般,贯穿在整部作品中。主题部分技法以川剧高腔的一些特点为基础。此外,为强化音乐的咏叹性,作曲家使用了戏曲中常用的念白、吟唱等方式来烘托出原诗中豪迈、浪漫的气氛。李白这样一位中国古代浪漫主义文学的高峰与西方交响合唱这样一种大型音乐体裁的融合,在郭先生笔中相得益彰、熠熠生辉。
这种地域性的热烈风味还贯穿在他的许多作品中,如年创作的室内乐作品《社火》,这是一部以西洋室内乐为载体,展现中国上古祭祀活动的作品。
年为川剧青衣,京剧小生与室内乐队而作的独幕歌剧《凤仪亭》,不仅剧本改编自川剧“凤仪亭”,演员也启用了中国传统戏曲表演艺术家——川剧名家沈铁梅。
▲《凤仪亭》剧照,左:沈铁梅。
这样一种全方位地将“中国元素”纳入西方音乐体裁,无论是歌剧、重奏、室内乐,还是其它,都是郭先生的一种文化自觉与追求。
当然,正如川菜除了有以一当百的“辣”味外,还有俏皮的“麻”,郭先生的作品也是如此。其大型作品,如上述,多体现出他对人生的思考,哲理性、人文性的精神内容主导着作品的走向。但同时,他也创作了许多“跳跃、活泼”的作品,如年的铙钹三重奏《戏》和年为六面京锣而作的三重奏《炫》。
郭先生曾评价自己的这两部作品是:“从精神或内容层面来说,《戏》和《炫》反映了我创作的另一个方面,它们在我的作品中起到了某种平衡作用。”
《炫》,是一部只有京锣这一件乐器的作品,但却不失色彩和个性。他通过对锣的直径进行大小排列,得到基本音高,进一步对锣的不同位置进行击打,又获得了新的音高。此外,还有许多音色的突破与结构上的巧妙设计。
这“简简单单”的音高设计,不禁让人回望过去,回到中国先秦礼乐文明与青铜器铸造技术的最高成就——曾侯乙编钟“三层悬挂、一钟双音”的意味中去,历史感与民族感便再一次于无形中生发。
▲编钟
我希望自己写的越来越好,这是郭先生对自己的要求。
越来越好是中国人的心理常态,在任何一方面都体现的淋漓尽致,甚至有时候会衍生出一种“钻机、拼命、机械”地负面意味。但在郭文景先生的作品中,“越来越好”是真的“越来越好”:作品体裁的拓宽,他涉及了歌剧、舞剧、交响乐、合唱、协奏曲、重奏曲、独奏曲、各种规模的民乐曲、戏曲配乐、话剧配乐、影视配乐等等。技法语言的拓展,从其擅长的对戏剧性唱腔与宏大乐队的掌控一路杀进对单一乐器戏剧性张力的把握。音响形态的拿捏,从早期纯器乐作品到后期的交响声乐作品、歌剧作品,甚至是梵音的运用。
音乐乃至更大,方方面面,都在郭文景先生对人文精神的进一步感悟下发挥地越来越好。生命感,这样一个一直存在在其作品中的内核,也愈发精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