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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鸣袍哥旧事一

此小说纯属虚构。

有的人名虽是实有其人的,也不过是借人讲故事,千万不要当真

引子

辛亥年,保路风潮起,皇帝退了位,袍哥遍地。士农工商开山堂,嗨袍哥,哪个能不讲道理?军阀混战,军头打架,袍哥垫底。川剧变脸,你变过来,我变过去。哥弟护卫乡里,哪个若是不仗义,莫怪我翻过面皮。雀儿牌要摸,铜钱儿要耍,一杯儿茶,见天儿喝,一杆儿大枪,横竖都是拖。过日子看心情,吃讲茶拼道理,若是哪个龟儿,不讲江湖道义,那就是三刀六洞,么得客气。

又有散曲一则:

顽皮脸不羞,一落腔强扭,散言语胡屑辏。描眉补鬓逞风流,要好须钱够。腔高身轻,寻争觅斗。使性儿变脸喷火,扎硬靠翻跟头。生成的骨头,学成的嘴口,至死也难医就。

这说的是川剧。川剧讲究的是一人唱、众人和,唱得是高腔,响遏行云;绝活儿是变脸,神鬼莫测。不看川剧,不嗨袍哥,不懂川人。

一、黄七爷

民国十三年,春天。

成都附近的金堂镇的街口,有一个茶馆。茶馆的显眼处,坐着一位额头上带着疤的中年人,脸上的皱纹在暗处放着光,手里搓着一对尺寸蛮大的铸铁球,油黑铮亮。几位茶客正喝茶,有一位起身,吆喝了一句:“老板,舵爷的茶钱,算我账上!”

那位中年人只欠了欠身,说了声“哪里,你忙你的”。

不一会儿,一大拨人吵吵嚷嚷地进了茶馆。人们进来之后,前前后后地向中年人作揖,“舵爷”“七爷”“舵爷”“七爷”地叫着。

中年人努努嘴:“坐。”回身喊了一嗓子,“老五,来一哈啥。”

一个精瘦的中年汉子也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招呼一干人在一个角落坐下。叽叽咕咕说了一阵儿,精瘦的汉子回过来身来,对舵爷说:“不中了,还是七爷你老来吧。”

原来,这是一桩财产纠纷。一个寡妇带一个遗腹子,族人说遗腹子不是他们王家的种,所以,寡妇名下的房产地契得交出来。

舵爷静静地听完双方的陈诉,只问了一句:“这孩子姓王吗?”

“是姓王。”

“你们说他不是王家的种,可有真凭实据?”

经过一阵儿沉默之后,族人中有一个人站出来说:“我们怀疑……”

“证据!”

这一次,大家都沉默了。

舵爷说:“家去吧。”

寡妇拉着半大的儿子,给舵爷磕了一个响头,走了。她的一帮族人也讪讪地走了。

在不经意间,茶馆的一角多了一个穿长衫的客人。他在茶桌上摆了两个茶杯,斟满了茶,茶杯旁还摆了两支红烛。这个姿态,源于袍哥的海底,是一种正式的联络方式,人称切口,一般没有急事,不会使用。

精瘦的中年汉子走上前去,端起其中一个茶杯,就要一饮而尽。舵爷拦住了他。舵爷当然知道这是袍哥的切口,是有急事相求的意思,按规矩,是该接下。但舵爷发现来人袍褂干净,一点疲色也无,多半是成都过来的,而且从他的打扮来看,多半是个大堂口的人,有事就小不了。

“来客可是成都仁字堂口的人?”

“舵爷圣明。”

“仁字堂口的老大,是我们的前辈,有事吩咐就好。”

来客站起身来,走到舵爷身边,“七爷,我这次来,是给杨督理办事。”

七爷站起身来,戏谑地来了一个有点不规则的立正敬礼:“长官好!”

穿长衫的人马上躬身施礼,“不敢不敢。”

七爷放下手,“你知道,金堂小地方,以前杨督理的兵一直都是黑军装,这下冷不丁换了黄军装,我一时置办不齐,我们这个营,还没换装呢。”

“军装好说,我这次来,不是为的这个。”说罢,他附在舵爷耳朵边儿,嘀咕了几句。七爷的脸色沉了下来。

川人不在帮的几乎没有。袍哥分清水和浑水两种,清水在乡,浑水在山。所谓在山,就是绿林土匪;而在乡,就是正常的士农工商。但清水袍哥也有武装。

原来,袍哥属于第三社会,在正常的上流和下层社会之外存在,类似于今天我们说的黑社会,但又不完全像。随着清末以来统治力量的削弱,袍哥作为民间力量,越来越走强。而四川又是个移民社会,士绅势力原本不强,宗法网络不密,袍哥在官方统治力减弱的情况下,逐渐浮出水面。辛亥的保路运动,让袍哥正式走上了前台。清亡之后,无论上流还是下层,嗨袍哥,成为一个时尚。袍哥也成为在乱世整合全川社会的一个融合剂。无论士绅还是草民,无论官还是兵,都成了袍哥。尽管我们说,官还是官,民还是民,绅还是绅,匪还是匪,但大家有了一个可以交流的平台。上下左右,都有了沟通的可能。

在别的地方,帮会还是个特殊的第三社会;在四川,可以说,袍哥就等于整个社会本身。

但是,上流和底层社会要想完全融合,也是不可能。上流社会中人进入袍哥之后,把他们原来的特质也带入了袍哥。四川一向市场经济发达,无论士绅还是绅粮,本质上都是生意人。但是,他们对于乡土又有强烈的责任感。所以,袍哥领袖也就替代了过去的乡绅,成为社会的组织力量、护卫乡里的力量,同时,也是乡里纠纷的调解人和仲裁者,喝茶谈事,喝茶排解纠纷。特别明显的变化,是原来士绅的儒家伦理,现在被悄然掺和了江湖道义,而且,还占有特别明显的地位。当然,他们都是传统的中国人,在意自己的家人,在意自己的乡亲。血缘和地缘的纽带,是维系他们,让他们活下去的最根本的要素。

川中各路军头也有好多是袍哥大爷,军队的编制跟袍哥的组织高度重叠。身边带着走的,那是自己的嫡系,剩下的,都是各县袍哥,谁得势,就算谁的队伍。假如一个军头,比如说刘文辉,三万大军,至少一万多都是各县的武装,你刘文辉赢了,就都是你的队伍,穿你的军装;如果你败了,比如眼下是杨森得势,那么,大家都就是杨森的队伍,至少在杨森的辖区,都是杨森的队伍,换杨森的服装,挂杨森的旗帜。

旗帜倒是好说,当时的国旗是五色旗,但没有人挂,人人都挂自己的旗帜,就是一面大白旗,或者红旗,上面一个大大的姓氏,姓杨的,就是一个杨字;姓刘的,就是一个刘字。

无论换谁的旗,穿谁的军装,其实都无所谓。多少年,都这样换来换去的。若是非要要求地方的袍哥忠于哪个,在四川,就是笑话。不仅地方袍哥组织如此,连队伍可以拉起来走的所谓正规军,也是这样。一个师长、旅长,甚至团长,今天跟这个,明天跟那个,都挺正常。大家都是生意人,利益最重要;大家都是袍哥,江湖道义都要讲,跟哪个走,无所谓的,但如果不讲江湖道义,那就比较麻烦。江湖道义,里面也有忠义,但不会是忠于哪个人,而是忠于江湖道义的大框框。

袍哥和袍哥是兄弟,这是泛泛而言的。具体地说,一个堂口,有过交情的,才真的是兄弟。但是,即便当年是乡亲,在一个堂口,如果分别隶属于各个军头,那么,袍哥之间也会刀兵相见。打仗是跟饭碗有关的公事,不得不打。但袍哥之间的纽带,不会因战争而损坏。如果隶属于一个袍哥堂口的人,原来关系密切,因为分属于不同的军头,各自带一帮人,最终在战场上相见,显然是会有点尴尬的,真的打起来,如果没有巨大的利益纷争,很大的可能,彼此是会徇私的。袍哥的情义,分分钟可以压倒主公的目标。也就是说,只要有可能,他们可以罢兵不打了,找个借口,各自撤兵回家。

眼下杨森得势,金堂又在杨森的辖区,金堂的袍哥队伍算是他的部下了。镇里原本有他服色的军装来着,但是,杨森这回不做督军做督理,跟北京保持一致,占了成都,要跟北京的吴佩孚主张的一样,甚至学吴佩孚的部队,都穿黄军装。军装猛地一换,小小的金堂县,一时半会儿,竟然没有备齐。

袍哥有各个舵,又叫“堂口”“公口”“山堂”不等,大体上分为仁、义、礼、智、信五个类别。但是,一般来说,常见的是仁、义、礼三种,仁字堂口一般多为有地位的士绅,义字堂口则是有钱的绅商,而礼字堂口则比较杂,什么人都有。在清朝,喜欢打架斗殴的都在礼字堂口。所以又说,仁字讲顶子,义字论银子,礼字耍刀子。其实,这就是一种说法,具体的堂口,并没有这样泾渭分明的界限。民国之后,袍哥公开化了,所谓的分别就更模糊,反正都是袍哥,仁义礼智信五个字随便安,只有清浊之分还比较清晰。

袍哥的堂口有一个舵主,又叫龙头大爷,其下有一个二排,一般都是本地的乡绅,地位高,但不管事,俨然象征着关二爷——袍哥的祖师爷,也是袍哥的神。管事的是三爷,负责堂口的财政。而真正操心庶务的是老五,人称红旗老五。地位最低的是十排小幺,也可由女人来做,地位虽低,却谁也惹不起,尤其这个位置上的人是女人的时候。

金堂县的舵主,是黄七爷,同时也是营长。这个营长,是不跟着军头们出征的,谁得势,就算谁的人,柜子里备下了好几种军装和旗帜。刘湘就是黑军装,刘文辉就是灰军装,杨森也是黑军装,但帽子带红边儿。谁得势,几个头目就穿谁的军装。再加上几种旗帜,谁来了,就挂谁的。若一时变得急,没换过来,上面也不会怎么怪罪。

送走长衫人,黄七爷忙忙把帮中小幺满妹喊了过来。俩人屏退所有人,黄七爷对满妹说:“你知道吗?杨森的七姨太跑了。”

“她跑她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这话,说的有名堂。说实话,你知不知道下落?”

“我怎么会知道?”

“当真不知?”

“当真不知。”

“果然不知?”

“果然不知。”

“那你敢当着祖师爷发誓吗?”袍哥的祖师爷有两位,除了关云长关老爷,另一位是隋唐好汉王伯当。

满妹沉默了一会儿,说:“敢。”

“我知道,你们是过命的姐妹。但是,这可是天大的事儿。杨森是有了名的色鬼、小气鬼、醋缸。要说他失势的时候,跑也就跑了,这种时候跑,你就是跑到天边上,他都得派人给抓回来。我们这小小的金堂县,可担不了这么大的事儿。我们可以不要命,那一县的百姓,都不要过活啦?”

满妹是帮里的十排小幺,可是个响当当的女娃子,枪法好、武艺高,还喜欢唱几口川剧,要不是她的父亲是重庆一带响当当的大绅士大商人,她早就下海唱戏去了。她跟著名的川剧班子长乐班的当家花旦小红,是铁磁铁磁的姐妹儿。去年,杨森逼着小红做了他的七姨太,那是靠断了全班人的生路得逞的。只要小红不答应,整个戏班子就不能离开成都,还不许唱戏。吃开口饭的人,讲的就是一个义字,小红一咬牙,牺牲了自己。

现在小红居然跑了,满妹知道吗?

二、开香堂

黄七爷要开香堂了!

金堂镇的袍哥人家,随着锣声,都来到了茶馆。

按道理说,开香堂的事由应该保密,不能让人都知道,但是,黄七爷太着急,因为事情关系到全镇人的身家性命,竟然疏忽了。

后来为这疏忽,他也付出了代价。

小幺满妹不是个等闲之辈。那年月,川中漫说金堂县这种土造军队,就算是几个大军头的嫡系,武器跟外面的军人比,也差一个档。四川偏僻,外面的武器运不大进来,不像云南,不仅可从缅甸进英国造,还可以从越南进法国造。当时人说中国是世界武器博览会,一战时期各国的武器都通过走私进到了中国。而国内几个兵工厂,汉阳兵工厂、巩县兵工厂、太原兵工厂和沈阳兵工厂,都开足马力,拼命造枪。即便如此,好一点的武器进川也难。川军用的家伙,多半是成都兵工厂的土造步枪。这种步枪,由于钢火差,打上十枪上下,子弹就自动从枪口掉下来,得冷却一段,或者浇泡尿才能继续打。但是,人家小幺满妹,却有两支大镜面的德国造驳壳枪,那是自贡盐商自卫队的头子——满妹的表哥送她的。盐商自卫队,是川中最有钱的队伍,武器全是高价进口货。整个金堂县,这两支枪,拔了份儿了。还不说人家满妹枪法好,武艺高强,挥枪指鼻子不打眼,别看在帮里不过是十排小幺,就是老大,也得让她不止三分。

开香堂是为了让满妹向祖师爷发誓,她不知道小红的下落。满妹答应了,因为她真的不知道小红的下落。这也是黄七爷一时疏忽,如果他问满妹见过小红没有,这满妹不会发誓说没见过。事实上,小红逃走之后,的确是经她的手,把小红藏起来的。但是,藏好之后,小红就不见了,满妹也在找呢。

上过三炷大香,满妹当着祖师爷发誓,她的确不知道小红的下落,如有谎言,三刀六个窟窿。

开过香堂之后,红旗五爷对黄七爷说:“您老宽宽心,这事儿,肯定没满妹什么事儿,您据实回报就是。”

可黄七爷心里还是不踏实,觉得这事有哪儿不对,但又想不明白。按说,满妹如果瞒了实情,有一百个脑袋,她也不会当众发誓的,可是……

没容黄七爷想明白,事儿又来了。

这些年,成都换主子跟走马灯似的。一般来说,仗都在城外打,谁打输了,走人就是,自己的家眷和房产都不急着带走,因为新主子来了,会给失败的人发个电报,告诉他:你家一家大小平安,老太爷子,兄弟替你供养着,请你放心。过一阵换回来,还是这样。彼此都是袍哥哥弟,哪里会把事做绝。成都呢,年复一年,还是老样子,茶照喝,戏照唱,麻照搓,街巷的事儿,五老七贤,几位前清就做过大官的大士绅说了算,不管哪个当政,都得给面子。

然而,这回轮到杨森了。他可不一样,他要干大事,做事比较狠,不怕得罪人,大刀阔斧,要在成都修马路,搞建设,进一步,改换四川的精神面貌。他不单是做督理,而是要做全川人的领袖。

成都的变化最大。他派了识几个字的大兵,沿街磕磕绊绊地念着:“杨森说,抽鸦片不好!杨森说,女人不许裹小脚!杨森说,行人要靠右边走!杨森说,穿长衫浪费!杨森说,不许留长指甲!”然后把杨森语录贴满了成都的大街小巷。每条语录,开头都是杨森说。这不,派人发下一堆的标语,发到金堂这样的小地方,让沿街贴上。

茶馆跑堂的,拿起标语,一条一条地念。

黄七爷说:“别念了,派人下去,都给贴在街上吧。”

不一会儿,连猪圈、牛棚都贴满了,好些都贴倒了。这还真不是有意的,贴标语这活儿,这地方的人,祖宗八辈都没人干过,不知道该怎么贴。

贴标语的事儿刚完,另一宗费钱的事儿又来了,也是前所未有的。

这一回,一个副官骑着马,带着两个大兵开了过来,传达杨森的指令,要黄七爷出四百枚瓷质像章的钱。因为杨森要求,凡是他的部下,每人都要在胸前佩戴他的像章。像章是在外省订制的,每枚大洋五角,一共两百大洋。当年,五毛钱大洋都可以买一袋子的米了。这明摆着,是具体管事的要讹人钱财。

黄七爷觉得匪夷所思。但是,只能对杨森的副官说容他想想办法。打发走了杨森的人,黄七爷连骂了一百多个龟儿子。

红旗老五觉得这事太荒唐,没法再忍,干脆反了,上山去。

满妹干脆说:“你点个头,我一个人去,把这几个乌龟王八蛋都干了,剁了喂狗。”

“莫急,容我想想。”黄七爷手中的铁球发出了咯咯吱吱的响声。

“备滑竿,老子要出趟门。”黄七爷说着,站起了身。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进来一个穿长衫的人。此人五短身材,额头上有几个俏麻子,手里一柄扇子,走到哪儿,摇到哪儿。

“刘麻子!你怎么来了?”满妹一声惊呼。

“自古未闻屎有税,于今只有屁无捐。”刘麻子开口,吟了一句诗。

“道兄,这是怎么个讲法?”黄七爷跟刘麻子拱了拱手。

“杨森这龟儿子在成都开征卫生费,农民一担大粪抽两个大子。眼下,农民都不进城挑粪了。整个成都臭得人都没法子待。”刘麻子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这不,我来贵方逃难来了。”

当年,中国好多城市没有下水道,城里的粪便都是农民进城去挑,每担大粪象征性地付一点钱。

“农民不进城挑粪,八成是你鼓动的。”满妹插了一句。

“被杨森发现了,才跑的?”红旗老五也追了一句。

“不管那么多,反正我来了,你们管吃管喝,每顿的老酒,都算在小幺身上。”

“那你得给我们讲三国。”

“莫得问题。”

刘麻子是成都有名的文人,前清的秀才,本名刘师亮,文笔好,为人仗义,说话滑稽、幽默,嬉笑怒骂皆成文章,喜欢骂这些有权有势的军头。不管是哪个,落到他的笔下,就没有好事。他做过《新蜀报》的主笔,当过学堂的教师,现在赋闲在家,因额头上有几颗俏麻子,人们就叫他刘麻子,本名倒是被忘了。

红旗老五说:“听说成都要修马路,杨森正在拆房子?”

“我就是为这事儿来的。杨森这龟儿子狠,修马路拆迁,一个子儿的补偿都不给。五老七贤出来说情,面子也给踢了。眼下压路的碾子都开动了,惨,房倒屋塌,小百姓一个个被大兵赶出来,拖儿带女的,无家可归。五老七贤再次去说情,直接被他踢回来,还放话说‘五老七贤的脑壳是铜铁做的吗,我不信就砍不脱’。”刘麻子没说,他自己开的浴室,也因为杨森强令要把所有的浴室木桶改成瓷缸,他应付不来,就关门了。

“可恶,这个死娼妇养的!”满妹说着,把枪掏出来,敲着桌子。

“你这一支枪不行,全金堂镇的枪也不行。我得去找一个人。七爷,你跟刘文彩关系不错,给我写一封荐书。”刘麻子是想去游说刘文辉反杨,他对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很有自信。

“我跟你一道去。”

“不用,我一个人就好,人多了,反而麻烦。”

刘麻子走了,茶馆恢复了平静。黄七爷依旧搓着俩铁球,间或抿一口茶。

在这时候,一乘滑竿飘然而至,飘来一阵香气。一个丽人从滑竿上款款下来,“黄七爷,我可是投奔你来了!”

“可是小翠?翠妹儿,翠妹儿,我可想死你了!”

“小翠要在你这里躲几天。”

“金堂就是你的家。过来,过来,让七爷浑身上下瞧上一瞧。老五!”

红旗老五知趣地走到茶馆门口,支开了所有人,自己在门口放风。

小翠是成都最有名的妓院叠翠楼的头牌,黄七爷的老相好。黄七爷几乎是扑了过去,小翠正正撞在七爷的怀里。两人撕扯着,就进了支在后面的蚊帐。一会儿,里面传出来很大的动静和女人的娇喘声。一条白生生的腿从蚊帐里伸出来,翘得高高,一晃一晃的。晃动得大发了,连小半个身子也露了出来。小翠的叫床声,动静很大。红旗老五不由得伸头,看了一眼又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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