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一幅年画、一盏花灯、一方剪纸……长久以来,传统节日、节气与非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其中既包含了手艺人对技艺的传承,又牵连出普通人的情感共鸣。
情思不断,技艺流传。每一样绝活背后,总有群青年前赴后继,留住手艺,传递情怀。为此,“网络中国节”栏目推出“非遗新世代”系列采访,找寻那些青年传承人、手艺人,通过他们的故事,了解非遗文化的传承与创新,感悟节日背后,那一针一线、一笔一划中,留存千年的家国情缘。
是壬寅虎年,我们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说起……
滩头年画第四代传承人钟星琳:
薪火相传纸短情长
湖南省,隆回县。
翻新后的老房子依旧散布着泥土的气息,屋内横摆着的长桌上有一人伏案,毛竹造的纸泛着淡黄色,在上面作画古韵十足。点眼、涂腮、描嘴……她在为纸上的五个虎头娃娃“开脸”,这是年画制作的关键。
钟星琳,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滩头年画第四代传承人,也是一位喜欢挑战的90后、两个可爱孩子的母亲。
不同标签,同一个人,我们先向闪光处望去……
在老房子里作画的钟星琳(受访者提供)
聚是一团火
音乐,灯光,礼堂。台上有八位青年女子,每人手里捧着一瓶酒,身后分别对应着八只创意虎的形象。
今年是农历虎年,来自全国不同地域的八位年画非遗传承人,带着作品来到长沙,不同的虎分别印在不同颜色的酒瓶上,这是纸上画与杯中物的一次“破圈”,也是传统年画与当下人们生活的一次互动。
“廉正虎”神似包公,那是来自开封的传承人任鹤林的创意;“忠义虎”灵感来自川剧变脸,自然是四川李芳福的杰作;“长寿虎”以功夫形象出现,很容易让人想到“武术之乡”广东佛山……每幅手工年画,无不经历二三十道工序,背后自然是传承人若干年的锤炼。
舞台上,一幅幅年画相继亮相,台下的钟星琳安静地看着,“中国八大年画产地联名”的思路是她最先提出来的,作为传承人之一,她知道年画人生存不易。众人拾柴,火焰才高。
卖年画,一幅就算一幅,这样的经营模式已经淘汰了大多数年画世家,如今,全国坚持做年画的家族,也不过几十个,很多都在苦苦支撑。把大家聚在一起,形成合力,多维度与市场接触,也许还有机会。
正想着,“镇宅虎”出现在了台上,钟星琳感慨万千,那是滩头年画的虎形象,出自钟建桐之手。他是自己的师傅,也是自己的父亲。
钟建桐向钟星琳传授技艺(受访者提供)
借力是生存之道
年爷爷钟海仙离世后,家里只有奶奶、父亲和二伯坚持做年画。年少的钟星琳第一次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年,毕业后的她开始系统学习年画手艺,不幸的是,不久后奶奶高腊梅离世了,随后二伯也走了……小辈里,堂兄堂弟都走向各自的轨迹,只有钟星琳在坚持学习年画手艺。家族的传承,自然到了她的手中。
那时,钟星琳还在长沙从事媒体工作,只能利用业余时间锤炼手艺。看着白天辛苦工作,夜里勤学苦练的女儿,钟建桐既心疼又焦急。滩头木版年画早在年就被列入首批国家级非遗名录,他希望女儿尽早辞去工作,回家经营年画。毕竟,多做一年就多一年的经验。可钟星琳却以“磨刀不误砍柴工”为由,继续自己的生活。
钟星琳练习技艺(受访者提供)
在年到年间,钟星琳一面靠主业养活自己,一面用业余时间上研修班。期间,她结识了多位年画家族的传承人,令她意外的是,这些与她志同道合的青年人,生活的都很艰难。
有的家里老辈去世早,小辈还无法独立撑起门面;有的则是家庭经济困难,只卖年画无法支撑生活……
钟星琳是幸运的,除了父辈的积蓄外,自己工作多年也有了些存款。慢慢地,钟建桐接受了女儿的心思:先有经济基础,再说手艺传承。
就这样,时间来到年6月28日。在湖南长沙荣宝斋,钟星琳正式向父亲行拜师礼,接过“滩头年画”第四代传承人的接力棒,为此还专门开了媒体会。她说,“这样就把自己‘逼上梁山’了,以后没脸说放弃”。
钟星琳接过传承接力棒(受访者提供)
博观约取,厚积薄发。6年的耕耘让钟星琳有了积蓄放手做年画,也让她清醒认识到,非遗要想活在当下,一定要学会顺势、借力。就这样,她响应地方号召,积极推动非遗进校园,将年画融入小学生“课后三点半”的学习环节;开办研学班,在节假日培养孩子们的文化素养与审美水平;与知名饮品店、快餐店合作,与服装品牌推联名款,与游戏公司谈原画设计,甚至还想做虚拟年画人物……在她看来,不拓展应用场景,年画就会失去生命。
“这不是文化,是商业”“非遗只是幌子”随着事业拓展,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也随之而来。钟星琳并不在意,她知道创新不是脱离当下,非遗更需要融入人们的生活。当不和谐的音符在网络上游荡时,她来到那间翻修的老房子,在那张长桌上,忙着手里的活计——一幅绘制好的“五虎临门”画稿,被平铺在刨光后的梨木板上,笔刀木雕,线板渐渐有了模样。
在这间老房子里,她思绪万千……
“五虎临门”创意年画
名字里有星辰、石玉
滩头镇,因年画而闻名。上世纪90年代,这里几乎家家都做年画,平时可卖到外地赚钱,逢年过节又能贴在自家门上,图个喜庆。在钟星琳的印象里,过年时家里总会贴年画,而且一定要用熬的非常粘稠的米糊糊贴。闻着米浆的香气,望着爷爷奶奶一笔一划、一刀一刻的神态,年画,就这样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钟星琳练习技艺(受访者提供)
钟星琳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爷爷钟海仙、奶奶高腊梅都是滩头年画国家级代表性传承人。自钟星琳记事起,爷爷奶奶就在不停地画,年画早已成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耳濡目染,儿时的钟星琳也想尝试画年画,调调颜料、打打泥巴。当然,她也时常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让爷爷奶奶哭笑不得。
可没几年,印刷机的石墨味便向小镇涌来,精致的“福”字、喜庆的对联铺天而至,逐渐成为人们的节日记忆。
年画,凋零了。镇上做年画的作坊一间间关闭,手艺人渐渐改行,唯有爷爷奶奶还在坚持。坚持,留下了滩头年画的火种。
年国家施行《中华人民共和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法》,年《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专项资金管理办法》印发……很多年以后,非遗,逐渐回到人们的视野。但要人们尤其是青年人重新接受它,并不容易,毕竟时代与环境已发生了巨变。
“星”便是天上星,“琳”则是地上玉,经历历史的尘封、时代的洪流,星石不再如往日般绚烂,它们需要一束光,穿透晶体、折出七彩。一束光,便可让它们恢复精神。可这光不会自己到来。
滩头年画(受访者提供)
滩头年画的处境何尝不是如此?
钟星琳明白,她要做的是拥抱时代的年画,而不是因循守旧、破败不堪的残页。她希望自己更敢为、更可为,让手艺传下去,将精神承起来。她不介意背负误解,她愿意继续探索。
在她眼里,非遗与时代,终究要相互成就。
策划:李方舟董大正
采访:董大正
原标题:《滩头年画第四代传承人钟星琳:薪火相传纸短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