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姑且撇开与西方的比较不论,仅从中国自身的发展,应当承认,乾隆时代已把中国推向了封建社会的顶峰。以编纂千古巨制《四库全书》和乾、嘉学派的辉煌的学术成就为标志,展示了盛世时代封建文化璀璨夺目的光彩。与此相辉映,文学艺术异彩纷呈,争奇斗妍;群星并出,佳作山积,是继唐宋之后又一个文学艺术灿烂的时代。
每当人们谈论清代文学艺术,言必称“红楼”与“聊斋”,似乎除了这两部作品,其余皆不足论。长期以来,人们对清代文学艺术缺乏研究,评价不足,了解甚少,未给予公允的评价。现在,叙述乾隆朝文化时,一并写出文学艺术方面的内容,以成文化之全貌。
先从诗歌的成就谈起。钱仲联、钱学增为《清诗精华录》所写“前言”对清诗作出了总的评价:中国古典诗歌,“在经过了唐、宋的高峰以后,元明时代,一度衰落,至清代,又奇峰突起。”在清统治中国二百六十余年间,“诗坛上也是名家迭出,流派纷呈,百花齐放,五彩缤纷。清诗,不但在数量上超过以往任何一个朝代,而且在反映社会生活的广度和深度上,诗歌新意境和新领域的开拓…都有许多不同于前代的特点。”他们认为:“清代诗学的成就,足以超越元明,上追唐宋。”
对清诗的这一总体评估,十分中肯,符合历史实际。的确,清代诗作的数量令人叹为观止。近据报载:目前正在编纂的《全清诗》,将收录清朝10余万作者的诗作,成书后可达5亿字以上,共有余册。我国诗歌最繁荣的时代一唐朝的《全唐诗》不过4.8万首,是无法与《全清诗》相比拟的。清诗作者达10余万人,《全唐诗》作者也只有余人,只抵《全清诗》作者的五分之一,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都不能比。
10万作者姑置不论,高宗一人所创作的诗,亦直追《全唐诗》。他一生创作的诗都收进《御制诗集》,共5集,卷,收诗首。他在位六十年,每天都写诗,平均写两首。退位以后,自居太上皇,继续写诗,收入《御制诗余集》,还不包括在首之内。
著名清史专家戴逸教授称其为“中国诗史上创作最宏富的第一名多产诗人”。又说:“其诗作之多,有史以来,首屈一指,无人可望其项背。”有清一代,高宗不愧为第一诗人。诗以言志,高宗兴致所至,信手拈来,不雕不琢,直叙其事,直接表达内心感受,甚是可贵。
他高居皇位,日理万机,接触面广,所以,他创作的题材异常广泛,无所不及,形式不拘一格。最有价值的,是高宗的诗都是关乎战争、农事、巡幸、读书、民间生活和他本人的生活与感受,蕴含丰富的历史内容。从诗看史,他的诗不妨说是“史诗”,对治清史者,具有极高的史料价值。
入关后的历朝清帝,除同治与溥仪因太小不能诗,其余八位皇帝都能诗能文。高宗做诗最多,其次为圣祖,有他的《御制诗》传世。其诗的艺术性,要高出高宗一筹。近人论清诗,完全把高宗、圣祖等清帝的诗排除在外,不屑一顾,是偏见?抑或鄙视其无艺术可言?并非无艺术可言,在四万多首诗中,仍然有部分达于佳境,就说反映现实更有可取之处。因此,研究清诗不谈高宗、圣祖等人的诗,不能不是一个严重缺欠。
清诗的最大特点是,与清代的经世致用的学风一脉相承,即由此学风导致诗作面向现实。很多诗人又是学者,一身二任,其诗作体现了他们的学术主张,真实地反映现实的生活。这是清诗的又一个特点。清初著名诗人,如顾炎武、王夫之、黄宗羲、方以智、朱彝尊等,都是当时著名的学者。
钱谦益学术成就不小,诗作也立异标新,名著当时。吴伟业的诗,已为人所熟知,如《圆圆曲》不差于白居易的《长恨歌》,但他于学术上也不逊色。继钱、吴之后,王士祯独领诗坛。他推崇盛唐诗风,论诗主“神韵”,被推为“一代正宗”。其他诗人如宋琬、施闰章,都是顺、康时人,以诗著称,时有“南施北宋”之誉。查慎行与赵执信,同列康熙朝,亦官亦诗,名重朝野。
雍乾时期,沈德潜创“格调”派诗风,力主写诗要表达“温柔敦厚”的感情,实际是要符合封建纲常礼教。与“格调”派诗风不同的,是袁枚的“性灵”说,主张诗要抒写个人胸脑、性情和灵感。他的诗,既不崇唐,也不幕宋,反对“温柔敦厚”的诗风,自成一派。
与袁枚齐名的诗人,当数赵翼和蒋士铨。赵翼所主,也不赞成一味崇拜唐诗,而提倡独创,如《论诗绝句》云:“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赵翼在学术上属乾嘉学派,所著《廿二史札记》,至今仍是治史者不可多得的重要典籍。上引诗,亦可窥见其勇于创新之意。
再如郑燮、黄景仁、张问陶、宋湘等一批诗人,同生活在乾隆时代。他们的诗都有新的开拓和创新,但受到文字狱的政治影响,这一时期的诗,较之清初,其战斗的锋芒稍逊,有回避矛盾的倾向,难免有一些诗人“避席畏闻文字狱,著书都为稻粱谋。”总的来说,流派纷呈,各显异彩。
词的创作不及诗歌,举其著名词人,当推满族人纳兰性德、朱彝尊、陈维崧等,同为康熙朝人,各创一词派,相互辉映。“桐城派”散文,以方苞创始于康熙朝,光照乾隆时代。该派主要代表人物姚鼐、恽敬、张惠言等,官乾隆朝,主张以考据、辞章为手段,去阐扬儒家的“义理”。
戏剧创作,同样是名家名篇迭出,独放异彩。洪昇的《长生殿》与孔尚任的《桃花扇》,是康熙朝艺苑中的奇葩双绝。杨观潮、蒋士铨是乾隆朝的著名诗人,又是戏剧作家,以后者的成就为大。地方戏曲空前盛行,秦腔、徽调、川剧、滇剧、豫剧、湘剧等数十种戏曲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构成了盛世文化的一大景观。
其中,徽班于乾嘉之际首途北京演出,后有汉调进京,与徽班汇合,又取昆曲等曲调之优长,逐渐形成一个崭新的剧种,这就是被我们视为“国宝”艺术的京剧,很快风靡全国。历经百余年的反复锤炼,京剧更为精湛,在20世纪四五十年代,由艺术大师梅兰芳等把京剧艺术推向巅峰,并使它的美妙曲调响彻全世界!
绘画与书法艺术,在盛世艺苑中,颇引人注目。这一领域,名家辈出,艺术多有独创。在走出清初摹古的窠白后,以石涛、朱耷、道济等画家为代表,已走上不拘成法的独创的艺术道路。至雍乾之际,这一画风为“扬州八怪”所继承。所谓“八怪”,有罗聘、高翔、金农、李方膺、汪士慎、郑燮、李鳝、黄慎等八人。他们突破传统,各自创立风格,在作品上题诗词或为文,形成画、书法与诗文融为一体的新画风,别开生面,风格独特,而在那些墨守成规的人看来,视为怪物,故以“八怪”称之。
这一派以梅、竹或山水加人物为对象,各展画技,自流异彩。如郑燮,以画、书、诗独胜,被誉为“三绝”,至今还受到人们的喜爱。以书法论,这些画家又都是书法家。此外,圣祖、世宗、高宗的书法亦不俗,深得书法之妙。从他们遗留下来的墨迹,评为书法家当之无愧。
学校教育,是文化的一个重要方面。国家与民族的兴旺,有赖于学校教育,藉以培育人才,提高全体国民的文化素质。乾隆时期,学校教育蓬勃发展,比康雍两朝又有了巨大增长。清初,陆续设立府州县学,雍正时,学校教育已普及到县。作为官方学校教育的补充,书院教育也发展起来。高宗看到书院教育的重要,积极给予扶持,从经济上赞助和鼓励,书院获得了空前的发展机会,在国家实施的教育中发挥了重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