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下总“喷”县志,里面就两类人,不是好得完美无瑕,就是坏得彻头彻尾,一点都不公正评判。今日看来,自己错了,这些人,至少历史还为他们留了一笔,有些人连半笔都没有,比如,上世纪20年代,被誉为“东方卓别林”喜剧明星的长寿人——周空空。
周空空,原名叫周大鹏,年出生于长寿一个书香门第。祖父周泽玉,曾做过某“皇亲”的老师,晚年告老还乡,主持过长寿风山书院;父亲周仲玉,也是一个读书人;母亲韩氏,更是名门闺秀,曾任长寿女子学堂校长,有资料说她是长寿第一任女校长,这个肯定不是,第一任校长叫周文郁。
周大鹏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人。一是书法,擅长行书、隶书,而且会用口衔着毛笔写字(口书)。二是美术,山水、人物都十分精通,关键是还能用手指蘸墨作画(指画)。三是音乐,吹拉弹唱无一不会,特别是七弦琴和手风琴更是厉害。四是戏剧。能唱川剧、京剧,尤其爱好川剧,与当时长寿著名的川剧“玩友”傅述之、张开先齐名。因为他非常有才,所以,从小请他写字作画,邀请献艺的人特别多。当时长寿城内、河街,无论豪门巨富或平民小康,每遇红(婚)白(丧)喜事,都兴摆唱"玩友"(川剧坐唱)。每唱必邀傅、张、周到场,他们每至,围观者如堵。
他们除经常唱“玩友”外,有戏班来长寿演出,还登台票演。按照现在的话来说,活生生一个文艺青年,非常有才的那种。可谓是家族的骄傲,大家都对他寄予了极大的期望。孔子说,人生有三大不幸——少年得志、中年丧妻、老年丧子。许巍在《鲁豫有约》中也戏说人生有三大不幸:少年得志,中年失业,老年入花丛。将许巍与孔圣相提并论确有不妥,但他们都说到了第一不幸——少年得志。
周空空正是这类人,所以纵观他的整个人生,在下看来是不幸的。在那时,人们把是否为官、官职大小当成一种核心的社会价值尺度去衡量个人的社会地位和价值,称之为“官本位”。就像如今,很多人把是否有钱、钱财多少去衡量一个人是否成功的“金本位”思想一样。但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不想当官,也不是当官的料,他们追求活得自由自在,周空空就是这类人!
年11月18日凌晨,金堂人廖子亚带了学生缴了县大老爷的县印,宣布长寿独立。这事周空空参加了,这里注意一点,他只是外围,并没有进县衙(有人说他是四个学生之一,肯定不是,当时他已是长中的音乐老师)。数日之后,重庆宣布独立,长寿局势日趋稳定。革命成功了,论功行赏,一起打外围的殷鲁、杨重持、左尚等等都当了官,什么参议长、副司令、局长啥的,唯独周空空没有封官。但他呢?无所谓!还组织人为庆祝革命成功,编演了时装文明戏,自己还扮演女角。这下彻底就让父母家人朋友亲戚彻底失望了。
本指望他能够光耀门楣,遇到这么好的机会都没当官,完了,完了。关键是还不以为耻,还有脸去唱戏,最为重要的是一个宦门公子,堂堂七尺男儿之躯,还公然在戏台上涂脂抹粉,装扮起女人来了,简直是大逆不道。
外人看不起也就算了,关键是他父母、老婆也不起他,总之就是没有人给他好脸色。人到这种境地,多少还是会有点郁闷。一气之下,把老师这份工作也辞了,沉迷于自己的爱好中,任凭人说。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
一天,母亲把他叫到跟前,做思想工作,当说到:“大鹏呀,我们家咋个出了你这个败家子啊!”周大鹏呢?估计是叛逆了,答道:“既是大鹏,就要展翅高飞,什么败家子!”旁边的父亲一听,气急败坏,上前“啪”的就是一耳光,“飞!让你展翅高飞,给老子滚!”原本生活在憋屈环境中的周大鹏果断地“滚”出了自己的家乡——长寿!同时,也滚出了长寿历史上一个著名的电影明星——周空空。
周大鹏离开长寿后,来到了重庆。为了谋生,正式下海唱川戏,更名“空空”。不久,就逐渐有了名气,也有了钱。非常享受,出入都坐拱杆轿子,轿帘上还挂着两盏大灯笼,上书“空空”二字。还收了两名徒弟,一个起名“渺渺”,一个起名“茫茫”。
毕竟是公子哥出生,与班里的艺人关系处得很不好,加上自己靠唱戏吃饭,就要经常和一些军阀、官僚、地痞、流氓打交道,有时还不得不低三下四。过了几年,对唱戏他也厌倦了,于是就想另图出路。
年,他辞去戏班,与朋友合伙到湖南做生意。结果生意失败,又不得不辗转到上海谋生。怎么谋生呢?当算命先生!打出“预言家”的招牌,在黄浦滩头以相面、算命糊口,但由于“技术”不过关,根本混不走。没办法,只有利用自己的特长,在旅馆卖字、卖画。就在这个过程中,他认识了一个日本人,这个人特别欣赏他,他的人生至此得到了转机。说是福,也是祸!
这个日本人,名叫松村,对周空空的口书和指画非常欣赏,所以就给他钱财,帮他去日本发展,可他在日本没有闯出天地来,仍铩羽而归。但这趟日本行,他学了杂耍、学了编剧,为今后的出名打下了基础。
回国后,他在上海水安公司屋顶花园找了一份工作,做什么呢?唱独角戏兼演杂耍。确实是个厉害人!他演独角戏能个人自打、自拉、自唱,左脚击钵,右脚踏楼板击鼓,双手拉胡琴;还可以以右腋挟槌击锣,自己演唱。一般的人也就是“一招吃遍天下”,但周空空不一样,他不断创新,白天表演,晚上冥思苦索编内容,使其节目内容经常变换,不久便出了名。每日午、夜两场,场场爆满,而且很多人慕名来拜他为师,他收干儿女,有几十人之多。
年,上海明星影片公司的老板张石川看中了他,邀请他拍电影。先后主演过《济公活佛》、《盘丝漏》、《孔雀东南飞》、《乾隆游江南》、《唐明皇游地府》、《刘姥姥进大观园》等十多部影片。从此,蜚声影坛,成为全国闻名的滑稽电影明星,被人称为“东方卓别林”。与之齐名的是胡蝶。
但周空空确实为人处世有问题!在明星公司拍《刘姥姥进大观园》时,空空饰刘姥姥,一切条件都谈妥了,到开始拍片时,空空弄死不剃胡子(他平时上唇留有一撇“人丹胡”)。按照道理,你既然答应人家排电影,就要敬业,对吧?但他就是不剃,急得老板张石川满屋打转,对他说:“哪有刘姥姥长胡子的,你这不是开玩笑吗?”空空正色地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绝非开玩笑!除非加银元。”结果,老板给了三百银元,他才把胡子剃了。
为什么他要这么干呢?这个就是人性了。很多人总觉得自己做事找小钱,老板什么都不做挣大钱,心理不平衡,岂不知老板承担了资金、卖座等诸多风险,多挣点钱再正常不过,是吧?恃才傲物,真的不好。这样一来,把老板便不再找他拍电影。没办法,他跳槽到上海天一电影公司,在《唐伯虎点秋香》(三笑因缘)中饰演的祝枝山一角,演技爆棚,名声大燥!但由于“三百元”事件把自己名声搞臭了,不但在上海电影圈难混,自己的杂耍戏团也慢慢地没落了。
到了年,他便着手自己搞电影公司。于是回到了四川,并筹建了蛾眉影片公司。这个世界上,有人适合当老板,但有人只适合当演员,周空空是后者,不知道什么原因,后来他离开了电影公司回到重庆搞戏团。
项羽说过一句话——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耳!咱们俗人都避免不了虚荣心,周空空这种白眼受多了的人更免不了。于是他回到了家乡——长寿。很可惜,此时他的家道已经败落,原因很简单,父母先后染上了阿芙蓉癖。这有个知识点,含蓄、好听点叫阿芙蓉癖,直接点、不好听点叫鸦片鬼!
但当年不读书不当官的“败家子”,成了电影明星。父母、亲戚当然也就对他改变了看法。一家团聚,倍感亲切。在长寿住了一段时间后,于同年5月初又去重庆。他这次由上海回川,还带有陈饭桶、宋万全、李小慧(女)和以唱《蛾眉山歌》闻名的歌星黄金、黄后等一帮徒弟。
一到重庆,就租下戏场演出他自编的时装新戏,其艺术也达到了黄金时代。一方面,因他曾受过革命思潮的影响;兼之他亲身经历了家庭、社会的诸多折磨,又使他的表演艺术能够从现实生活中吸取一些养分,基本上符合于现实主义。另一方面,为了迎合大众,表演的节目掺杂了一些低级、庸俗的表演。于笑声中见辛辣,深深触动观众的心灵,剧组瞬时就红遍了重庆城。
其中,他编演了一出戏,叫《屠杀赵尔丰》。借古讽今,矛头所向,直指当时四川大军阀刘湘(当时刘湘任四川督办)。因此刘湘要派人要暗杀他。所幸他相识的刘部师长范绍增(范哈儿)、陈兰亭二人(范、陈是川剧“玩友”),一面每天派十支短枪保护他;一面在刘湘面前竭力斡旋,事情才算罢休。但周空空并没有反思自己,总之就是为人处事极其差劲,后来导致范哈儿、陈兰亭都不再罩着他了,慢慢地在重庆又呆不下去了。在把剧团迁到合川的时间段,于年8月12日,便突发急病而死!也有人说是军阀暗杀了他,时年43岁。非常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