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小说打补丁三卷资本营运第15章袍

农村小说《打补丁》三卷资本营运

第15章袍哥老大

一座城镇有一座城镇的历史沉淀,一个生在其中的人便有着与其一脉相承的故事。

每到周五夜幕来临,杨春风都会在屋头感到极度地压抑,他便带着钱包穿着拖鞋游走在这座小城的街头。满街的油烟弥漫,红男绿女若隐若现。杨春风喜欢看身边来往的有着蕾丝边的粉色吊带连衣裙的女子摇曳的身影,喜欢听高跟鞋敲在路上铿铿铿的声响,还喜欢瞧背上绑着手袋的小狗汪汪汪叫着的样子,以及喜欢闻烤箱里滚来滚去的烤鸡烤鸭味道......有人说,夜游的男人不是搂着一个心欢的女人,就是带着一脸飘荡荡的心事。杨春风没得野女人,婆娘虽不在身边但管的紧,所以没啥子心事。卖啤酒的女娃儿说,他是一只得过伤寒的赖皮狗。

夜色里,男人和女人围成一桌,大喊大叫着,淡淡的油烟中拳酒交错。不知不觉中,女子脸上泛起红晕,身边的男子乘着酒气正浓,激情一吻,多少心事便成了昨日的烟云。醉酒女子坐在了树下,身边的男子显然不是她的男人,赤裸上身,无所事事地靠在一旁耍着手机。女人迷离地看着街尾而沉醉,一言不发,这种局面总是让人难以看的明白想得清楚。

一个穿着有小口袋睡衣的女子,凹凸着修长诱人的身材,拉着一只小狗晃着尾巴走来。凌乱的车灯穿透了夜色,喇叭声的刺耳舜间响起,小狗已慌张不定,女人却淡定若花。三个腰细的女子,蹬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迎面走来,空气也被她们的气场带动着,人心跟着骚动起来。男人投过色色的辣辣的目光,借着酒意大声地吆喝着,女子们头也不回一下,照旧挺着几只胸前乱动的兔子,扭着韵味的屁股,走着自己的路。小狗狗跟着汪汪汪地叫了几声,欲走还留的样子,穿着睡衣的女子急忙拉了狗绳,朝着远去的女子,“呸”地吐了一口吐沫。

一辆摩托车从小狗的身边滑过。女子坐在男人身后的座椅上,把一只莲藕般的手臂环在他的腰间,一脸幸福的样子。杨春风在想,世间的人有百样,活法却有千样,为啥有的女子坐宝马车还发着唠骚,有的女娃儿却坐着自行车还很得意?不晓得,杨春风也想不明白。

远处的街头,摇晃着一对男女,在灯光下慢慢地走过来。光着膀子的男人和光着大腿的女人,紧紧依着挽着,有说有笑,好像男人讲了个黄色的笑话,招来女子笑语的粉拳。他们买了夜宵准备回家的,兴奋和快乐溢在她的眉眼上,甚至于体现在她的一对饱满的一扭一扭的屁股蛋子上。人世间最单纯的幸福不是在花前月下,更不是在宝马和LV包包上。一件薄透的睡衣,一双随意的拖鞋,他提一袋牛杂,她提一袋炒粉,却诗意般地回家了。

就这样,杨春风平静地在一张桌子上,要了一碟花生五瓶啤酒,便度过了这最难熬的几个小时。夜深回家,他准备再看一下书、抽抽烟、喝喝茶,一个人在小城的小日子过的还是很巴适的,物质丰富精神却很空虚。

没想到,在肥雨湖畔带头闹事的王非,乃是高菲的姨夫家的表哥,这一下子,在高菲的眼泪里,杨春风左右为难了。法院的开审就要开始,王非的犯罪行为铁证如山,如何处理,成了横在他和高菲未来关系走向的一块试金石。没办法,连骗带哄地,他陪了高菲一夜。

第二天一早,刚到办公室,婆娘高菲来

“去哪了?”

“来福家。”

“不是,我打来福的电话了,说你不在。”

“嗯,来福昨天晚上不在家!”

“你为啥不接电话?”

“我把电话丢办公室了。”

“你有啥事这么急?”

“办公室有个女子,起了个QQ昵称叫“拒绝”。昨天,一个网友好奇地问她一句,你为啥叫这个名字啊?她回过来一个羞涩的表情说,难道你不觉得加上偏旁比较含蓄吗?结果,她一出门,就被那个网友认出来了,给打了一顿。“

“就为这事?”

“就为这事。”

“不是骗我的吧?”

“不骗人,真的,不信你问来福。”

“好吧,你多保重别让人担心就是了。”

促使杨春风去处理王非哥事的原因,就是他的心里放不下高菲。

第二天,高菲带来一个坏消息,鲁达的女人听了他的处理后,想不通,带着七个月的身孕跳湖死了。“七个月的身孕,你仔细想一想,你婆娘高菲现在也是七个月身孕,你比比看,人不同命不同,但是肚子里的孩子总是相同平等的吧?”

高菲抱着儿子,泪流两行地说,你不救我哥,他命由自取。但是,你为啥不心疼鲁达,以及他尚未出世七个月大的孩子呢?可怜的小妮啊。小妮是高菲一个邻居的女儿。她姓冯,她的爹叫冯天赐,人很胖,是个屠户。冯天赐是个不喜欢女孩子的人,他的第一个孩子偏偏就是个女孩,他给取名叫大妮,以为弄一弄就能生出一个儿子来。但是,第二个孩子偏偏又是个女孩,就给她取名小妮。小妮比高菲小一岁,是高菲一起上学的同学,只是她没有能够上高中,初中毕业就回家了。其实,在初中的时候她们两个就好了。小妮的家境要比高菲家好一些,经常送一些小打小闹的吃食给高菲,比如一把糖块、一个煮熟的鸡蛋、两个苹果啥子的。临毕业的时候,她还送给高菲一条围巾,紫红色的,那是一条红得像火一样的围巾。那时候,这样红的围巾在学校里还不多见,十分醒目。但是,高菲没围多久就被小妮的爹冯天赐要回去了。

那条围巾是小妮拆掉了两只线衣的袖子给高菲织成的。有一天,她脱衣服时冯天赐发现她两只袖子没了,就追问小妮把它们弄到哪去了,追问下去就追到了高菲的脖子上。冯天赐气炸了肺,立逼着小妮要回去,小妮当然是不会要的。冯天赐没法,亲自跑到学校来找高菲。那时候,高菲正在操场上做课间操,全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们都在,冯天赐如入无人之境,大喊大叫着跑到高菲跟前,一把就从高菲脖子上把围巾拽了下来。这无论在当时还是现在想来都是一件令人难堪的事情,它对高菲的刺激是巨大的。说句心里话,高菲虽然喜欢小妮,和她来往,还没有达到生死结拜非的地步,冯天赐的这种行径无疑加速了这件事情的进程。

那天,高菲回到家就让爹请媒人到冯天赐家去给远方表哥王非说合。媒人很快就回来告诉高菲:冯天赐说等高菲考上大学再说。还说,那条围巾冯天赐还给高菲留着,啥子时候考上学再让小妮给高菲送过来。言外之意是高菲考不上学,这件事就算了。冯天赐开腔是算数的,在高菲高考落榜的第二天,就把他的女儿许给了大队长鲁旺的儿子鲁达了。鲁达的脸蛋长得还可以,只是跛了一只脚,是个瘸子。那时候,已经传说他就要顶替他老子做村长了。他呢,也经常把头发抹得油光水亮,穿着中山装,干部似地在村里走来走去,显得很场面。但是,小妮却不喜欢他,她喜欢王非,哭闹了好几次。有一回,还跑到河边去跳河。小妮跳河那天我也在场,村里许多人也都在,但冯天赐却拦着众人不让去救她。冯天赐对站在河边的小妮说,你跳吧,不嫁鲁达你就跳吧。村里人骂冯天赐不是人。冯天赐说,我不想做人,我只想和村长结亲,啷个要拦我就杀了啷个,冯天赐说着还晃了晃手里的杀猪刀。高菲一气之下迎着刀冲了过去,冯天赐用刀顶着高菲说,他可是多少天没有过刀瘾了,她要想成全他就不客气了。

这件事僵到最后,高菲没死,小妮也没跳河,只是小妮和鲁达订亲了,小妮变了脑花。小妮后来对高菲说,她怕冯天赐杀了高菲。当鲁达围着高菲曾经围过的那条红围巾,在高菲面前晃来晃去的时候,高菲的心情复杂透了。高菲忽然那么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及活法,并且这种愿望强烈得使高菲不能自持,颤抖不已。正巧,那一年的征兵工作刚刚开始,王非几乎连想也没想就报了名。体检时王非的身体完全合格,可政审时村里无论如何不能通过,理由是爹曾经是个盗窃犯。这时候,已经到了九十年代了,爹那种盗窃已是可有可无的罪名,就是说认真起来的话就是问题,抬抬手松一松啥子问题也没有,很明显,这是鲁家父子在给王非作难。一怒之下,王非抄起一根扁担把鲁家的盆盆罐罐砸了个遍。当天,王非就被抓到派出所去了。当然,他也失去了当兵的机会。

王非在派出所里呆了七天。这是很幸运的七天,名为拘留,其实只是为派出所打打水扫扫地而已。派出所就在乡政府大院里,没有事的时候王非还可以到乡政府的一些部门走一走,串一串。王非看到很多乡干部坐在桌子前很和蔼可亲地喝着茶,看着报,还看到许多平常让村干部村民们敬畏的角色在大院里走走停停说着笑话。有时候,王非也凑过去说几句,觉得很有意思。等到七天拘留期满了,王非还真有一点恋恋不舍的感觉,还向派出所长提出来能不能多拘留他几天,弄得所长哭笑不得。

王非背着行李从派出所回来,离村庄很远,就听到喇叭号子里乐声嘹亮,鞭炮声叭叭作响,原来是小妮和鲁达结婚。村长的儿子结婚,场面自然是很大的,一村子人都出来看热闹了,几条道路都被挤得水泄不通,王非低着头慢慢地从一排低矮的石头墙根挤过去。或许有人看见王非了,但没有一个人注意王非,更没有一个跟王非开腔的,他们都在看鲁达和小妮呢。一种前所未有的耻辱和悲哀,使王非一下子空虚起来,王非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王非不晓得自己是咋个走回家的,但是,王非清晰地记得他走进家门的时候,爹坐在一张板凳上打瞌睡,看见他,王非大声说:我要当村长,我要娶小妮。王非的声音很大,爹被惊醒了,呓呓怔怔的样子,没有听清王非的话,说你说啥子?王非没有回答他,但这句话高菲记在心里了。

高菲迫切想考上大学另外的原因,好像是为了一次坐车。那时候,高菲被村长通知到乡政府办事。对了,那是年的冬天,高菲被通知到乡政府做通讯报道组做宣传工作,说宣传工作是为了好听一点,其实只是向上面写个新闻稿件、广播稿啥子的。有一天,高菲边复习高考,边写了一篇“乡政府猪年大做猪文章”的稿子,自我感觉角度抓得挺准,就想亲自送到清江报社去。正好,听办公室齐秘书说乡长明天要到市里去办事,就想搭车一起去。头天晚上就把这事说好了,高菲心里挺激动。那时,乡通市里的路还没有现在好,交通更加不方便。到市里去一趟是不容易的事,再说还可以坐乡长的车去。那时,乡里最好的车就是那辆“捷达”,是乡长和书记的专用卒。乳白色的,刚买来没有多长时间,高菲还是第一次坐这样的高档小汽车。所以,第二天六点多钟,高菲就骑着自行车从家里赶来了,比司机去得还早。天气很冷,高菲冻得咝咝哈哈满嘴都是白气。司机师傅来了还跟高菲开了几句耍笑,说她是小孩过年,说是大闺女上轿,把高菲的脸都说红了。师傅本来就是个爱闹爱笑的人,高菲没有在意他,并且还扯着水管子帮他刷了一会儿车,然后他打开车门让高菲上去了。车里很暖和,很温馨。师傅还把录音机打开了,音乐的旋律像雾似的在车厢里游来荡去,沁人心脾,置身其中高菲有一种醉生梦死般的快感。那一次,高菲听到的这世界上最好的音乐了。后来,高菲坐过无数次车,包括奥迪、奔驰、皇冠、红旗,这种美好的感觉不再有了。正当高菲如醉如痴的时候,乡里分管政法的书记和分管农业的副乡长也上了车。他们没有和高菲开腔,只是给师傅打了个招呼。“昨天晚上,我只听说王乡长一个人到市里去的,现在咋个一下多出了两个?”果然,从他们的闲聊中高菲才晓得,他们两个是临时决定到市公园去看人妖表演的。接着,他们谈起了人妖,谈起了人妖的性别,服饰,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高菲却在那里坐立不安,感到很拘束。高菲最担心的,那是这车再多来一个人就坐不下了。果然,怕啥子来啥子,乡长过来身后还跟着他儿子,儿子就十来岁吧。乡长到车前哟了一声,说:“坐满了。”顿了一下又说,“得下来一个,太挤了。”没有人点高菲的名字,更没有人叫高菲下去。但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自卑感却在高菲的身体里奔腾弥漫,高菲终于被淹没了,坐不住了。高菲晓得下车的应该是她,打开车门,无声地从车上下来了。然后,站在那里目送“捷达”发动,起步,由慢到快驶出乡政府。在乡政府的花坛前,站立了许久,高菲一遍又一遍地想:“我是第一个上车的,可下车的却是我。”高菲的眼睛模糊了,有泪水涌上她的眼睑。后来,不时地有乡政府上班的人从高菲身边走过。有人说:“大清早的,你为啥子流泪?”

高菲说:“我的眼里进了沙子。”

高菲只能说我的眼里进了沙子,高菲能告诉他们真相吗?不能!从那一天开始,高菲就一门心思全力以赴、不择手段千方百计地向大学校门挺进了。

远方表哥王非为了小改,也为了高菲上大学,自此再也不谈对象,不谈婚娶了。

听着这些,杨春风便哭了,他决心帮王非一把了。

很快,杨春风动用了所有的社会关系,终于通过律师将王非的刑期,从判处有期徒刑2年,缓刑2年零5个月,改判为5个月的有期徒刑,赔偿其推车造成的4.2万元的损失。鉴于其已在狱中待审达八个月的时间,自即日起便于以释放。鲁达、鲁声等人,按原判执行。

自从惊险将王非救出后,高菲的心里一直很忐忑,念念不忘杨春风。

在三思了几个天后,杨春风决定将王非送到老爹顾大年处作保安,也有一个安身立命再娶媳妇之处,以达到自立门户,重新做人的目的。这一天,杨春风有意带上了高菲和孩子,外加王非,带着顾大年爱吃的水果,来看老爹。杨春风一进门,顾大年已心知肚明。当场,答应了杨春风所求之事,高兴得高菲差点儿要跪下,还是顾大年借机抱孙子耍而化解。

为此,顾大年请教了凤凰山上晴空寺方丈慧能,他说:“捕虎设阱,驭牛加轭,这便是所谓权术。”然后,他谈起了《三字经》、《资治通鉴》中治国、持家的道理。顾大年《三字经》都没读完,按说不懂啥子治乱之道,对权术却能无师自通。两个人谈了三天,慧能方丈给他制定了如下规划:一是广开门路结交朋友;二是养贤纳士储备人才;三是扩大厂矿生产扩大员工队伍。但无论多么美妙的规划,没有钱,仍不免是空中楼阁。

顾大年整顿管厂,百端待举,无暇他顾,以致婆娘桃花认为“老爷不想做生意了。”但实际上,顾大年对其“经纪奇才”未曾一日忘怀。日常行政刚刚走上轨道,他就一下子拿出一千万元大钞,兴办他的第四家企业“大年女装成衣厂”。婆娘桃花说他拿钱打水漂,气得顾大年几天吃不下饭,顾雨倒是很开心,说:“这是好事,他可以见到许多漂亮的姐姐”。女儿顾盼业支持爹办工厂,说是扩大就业,带动乡镇企业发展,甚至于还利用她的关系和权利给爹搞来了一笔不小的扶持款。但是,顾大年从一个对制衣一窍不通者,利用他的关系,给周边乡镇企业和政府单位做工作服,打开了市场,很快就掌握了生意谋略,仅仅两年时间,五十万元本钱就翻了好多个滚,回到了顾大年的银行账户的钱柜中。

“大年女装成衣厂”生意兴隆,业务繁忙,年初,顾大年又将“大年女装成衣厂”改为“大年女装成衣总厂”,“大年女装成衣总厂”规模极为庞大,“大年女装成衣总厂”时代本金最高不过五千万元,大年制衣总厂开张本金即突破二千万元,并且很快攀升到四千万元。于是,提拔王非做了顾家四个厂子的保安队副大队长,工资也翻了又翻。

但是,顾大年的“阳光生意”没能做多久,随着政坛风云和经济危机的急剧变幻,顾大年的经营性质发生了根本变化,周边的一些村镇也办起了制衣厂,大家开始打价格战了。

这直接导致了顾大年商旅生涯的转折。顾大年企业全部转入战时经济范畴,经营业务全部纳入兼营其他业务领域,如制鞋、代销、箱包加工等行业。本来是做“阳光生意”的顾大年转而从事“多种经济”,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投机商。倚仗印把子和钱袋子,实施不正当竞争,由此牟取暴利,这是古往今来一切官商共有的嘴脸。作为官商的顾大年,自难例外。

此番“体制改革”大见成效,行情最好的年份,顾大年的工厂(除酒厂外)和投机贸易所得暴利达万元。这些暴利来自如下几类。第一大宗是制鞋。第二大宗是皮包、箱包。第三大宗是布匹布料统销。第四大宗是变相高利贷。第五大宗是市场信用放款。在广元、成都、绵阳、德阳等地每年投资放款万元,控制民间借贷市场的“银根”。

顾大年还插足川北的建材市场。据称,顾大年由此“每年可获利万元左右”。有权力、有资金开道,顾大年在商海任意驰骋,普通商人根本无力与之抗衡。官商于自由竞争之害,顾大年堪作一例。

“企业家顾大年”赚的钱固然不少,也成了顾大年的口头禅。

当时的四川,头号商城是山城重庆---重庆为川、黔和云的主要出口通道、国内最大的长江水运集散地,商业发展成帮成行之盛,黑势力也在暗中勾结,黑白通吃的业务在重庆商帮中名列前茅。如果说重庆是川中第一流商城,成都便算得上第一流消费城了。清江城区人口不过万户,开设的大小餐馆、茶楼、酒吧间却多达上万余家。餐馆越多,顾大年在财源越广的前提下,为了女儿顾盼的生活安逸,顾大年也在成都开了一家“巴山夜雨”火锅店。顾大年是个守法的商人村长,童叟无欺,菜品优良,价格公道,味道底道,餐馆照章纳税,合法经营,迎来送往,顾客很多,赢利颇多。

顾大年的“巴山夜雨”火锅店经营不限于成都领域,2年多的时间里为了扩大收入,在成都、重庆、清江、南充、乐山、德阳市、绵阳市、广元市、巴中城区内江河两岸都开了连锁店。“巴山夜雨”火锅店主营火锅,同时也经营炒菜、茶点、麻将等业务。总而言之,川北、川北都被他和他的女儿的“巴山夜雨”火锅店给霸占了。同时,餐馆的购、运、销、耍,每个环节都给顾大年带来巨额收益。2年的《清江杂记》中称:“顾大年在川北一地,从“巴山夜雨”火锅店上赢得的利润,每年约有1万元。”

川北历来有袍哥的存在,袍哥俗名“嗨皮”,一般称为哥老会,是中国秘密会党洪门的重要支派,以农民、手工业者、挑夫、水手、商贩、下层衙役和无业游民为基本群众。平时实行生活互助,社会动荡时揭竿而起。有会众百余人,就可以开山设堂,推举坐堂大爷(又称舵把子)。同一地区内,也许几个大爷并存,他们中威望最高的,即为各大爷之首,叫“总舵把子”。顾大年地祖上就涉足袍哥甚早,在解放前初就尝到甜头。为此,在“巴山夜雨”火锅店高速发展期间,因“巴山夜雨”火锅店的安保人员基本上是清江村的年轻男人,他仿效着按袍哥队伍进行管理,为了控制餐馆,顾大年更是不惜以官宦之身,亲自整编“巴山夜雨”火锅店袍哥。

“巴山夜雨保安队”初创于2年冬,由清江村原来的顾家五个子弟组成,他们是顾成模、顾成范、顾成带、顾成头、顾成人五人,外加上王非兼队长。初创时并未大张旗鼓,只叫保安员,或保安主任,或叫保安队长,规模和影响都有限。年2月,顾大年在重庆参观学习期间,见识了当地的安保和黑道勾结的发展态势,跨出了与政府公安合作的决定性的一步。顾大年回乡后,结合自己军中生涯的特长,整顿了队伍,让保安分别到军队中交钱学习半年,加强了保安的素质教育。第二年春上,顾盼的公公,那位省领导过生日,顾大年安排的排场不小,出动了两辆奥迪轿车,顾大年夫妇和孩子坐一辆,五个随从坐一辆;此外还有一辆大卡车,供警卫排乘用,警卫排一色黑呢保安服,煞是威风,在“巴山夜雨”安排了生日宴。

顾大年回乡省亲确实成了巴山夜雨保安队的一个转折点。顾大年刚刚返蓉,就将巴山夜雨保安队扩大规模,升格为大队,日常经费由他的财务按时拨给款项,特殊开支通过他,需要多少,解决多少。这个保安大队就成为联络、争取、团结其它政府、商人、民间的总机关。

旧社会的袍哥大爷都设有自己的茶馆,又叫茶社,名为“立码头”,把茶馆当作袍哥兄弟伙的活动中心,并借此对外送往迎来,广为交纳。顾大年也有自己的茶馆,叫做“巴山夜雨”,再清江镇的场所就是一栋全砖结构的三层洋楼,矗立在镇政府对面的街头。

巴山夜雨保安队拥有大队、中队、小队二百多个弟兄。“十万兄弟伙,一万多条棍”;威震川北。巴山夜雨保安队异军突起,“成为21世纪川北农村实力雄厚的保安组织”。清江从此不再只是顾大年的后院,而且成了顾大年在川北江湖的大本营。

顾大年好川剧,那是在清江不公开的秘密。顾大年是个有着高中文化的人,他自然有一点儿文艺细胞。他爱好川剧。爱听川剧坐唱,擅长打“响器”和“帮腔”。清江时期,常邀约一些耍友到家里清唱同乐。他在清江特意兴建戏院,并以他的字号命名。组织巴山夜雨保安队,他也没忘记配个戏班子,对外叫“巴山夜雨川剧剧团有限公司”,派专人去成都“做箱子”(即招收演员),高薪聘来川剧名角。

年正月15日,德阳的“巴山夜雨”火锅店开张,出巨资邀请了省川剧团和自家的剧团一起来此演出,一是搞搞气氛增大餐馆的人气。二是利国利民的娱乐活动,政府支持。三是发扬并保留川剧艺术。

剧团乃是灵秀女子扎堆之地,戏班子跑码头,受地头蛇刁难是常有的事。德阳一个叫方舟的前领导的公子,在此地霸道惯了。他霸占着当地的建材市场,手里有着不少钱,欺男霸女也是常事。可是,“巴山夜雨”火锅店开张的演出,他却偏要在老虎嘴上拔毛。这天,方舟酒足饭饱之后,在几个兄弟伙的簇拥下开着宝马车来到“巴山夜雨”火锅店,方舟不请自来,大摇大摆地进了剧场。不多时,川剧开演,正好方子亦登台。方子亦原本在成都大舞台唱红,小时跟师姐邓婕一起学戏,就是那个后来嫁给张国立演《红楼梦》中王熙凤出名的那个女子,可见子亦的大有来头。顾大年许诺“一不陪酒,二要保证安全,三拿高薪”,才说服她加盟“巴山夜雨川剧剧团有限公司”。在清江,人人晓得她是老板的那个,啷个都不敢轻薄她。方舟身在外地,加之霸道惯了,不知轻重,见方子亦天生丽质,而且演技过人,就动了邪念,赶紧到台角守候。演出结束时,他把方子亦拦了下来,一嘴酒气地要方子亦到外面陪他喝一盅。方子亦死活不依,他便动起了手。巴山夜雨保安队管事王非闻声赶来,把方子亦拉到身后,打了两个耳光后,警告方舟说:“我们老板讲了,方子亦不陪酒,你不要惹事啊!”

王非这样说的目的,原以为用“老板”两个字会把方舟吓跑,哪晓得方舟听了反而勃然作色,指着顾成人的鼻子骂道:“老板算个球!阎王老子都不怕,你吓唬啷个?”其他人晓得大势不好,拉上方子亦就走。方舟见了就拉着她的衣裳不让走,方子亦一使劲,衣服拉破后方脱身。他想追,被王非拦住去路,方舟气急败坏,一边咆哮一边对王非拳打脚踢,甚至于让他的兄弟们打王非。巴山夜雨保安队的另一个管事看见了,急忙用对讲机向顾大年报信。

顾大年腰缠万贯,不致因囊中羞涩而在红灯绿酒前畏葸退缩,大耍家的派头从此渐渐养成。剧团初创之时,一个女子闯进了顾大年的视野,使他欲巴不能,一度神魂颠倒。方子亦出身于成都的川剧世家,有人称她:“智慧超群,能歌善舞,皮肤白皙,身材苗条,其娇弱羞柔的媚态,袭人魂魄”。传说方子亦本来是市里一个领导的情妇,市领导升任他省要任,临走前顾大年设家宴款待,市领导让方子亦作陪并介绍给顾大年,他如见天人。这正中市领导下怀,趁机将方子亦拱手献出。就这样,他们结成一对“神仙眷侣”,顾大年在成都锦江边为方子亦购公寓意套,金屋藏娇。本来就“媚态袭人”,又在演出场中练就一套邀宠绝招,顾大年对方子亦,自是百般宠爱。顾大年与方子亦如胶似漆,这段“浪漫之旅”处于地下状态,对世人遮掩着。为了博取方子亦的欢心,顾大年大肆挥霍。方子亦拥有的各类用品、衣物,琳琅满目。衣物要装五大柜子,各种鞋几十多双,一颗钻石戒指价值十万元,化妆品要装两大皮箱,香水则非法国产的不用。顾大年听了后,拍案而起,马上指令:“能和则和,能打则打,总归要方舟认罪才罢休。”

正月16日清晨,德阳的方家被团团包围。方家的保姆早晨起来刚开门,就见四面街巷人山人海,一个个棍子在握。大惊,保姆晓得昨夜方舟闯下大祸了,赶忙拉上方舟躲在三楼不敢开门出来。急忙打电话给方父的一个部下,仍在位的市领导,出面调停。市领导不得已带着方舟亲自当着顾大年的面,让方舟跪下恳求“高抬贵手”,网开一面。顾大年则端坐不动,一声不吭。市领导到底见识广,马上明白过来:方舟冒犯的不只是顾大年,而是整个巴山夜雨保安队。没奈何,市领导便让方舟在清江设宴,一桌一桌地向巴山夜雨保安队成员赔不是。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方舟,这时一边尾随着市领导,一边紧张地环顾左右,生怕有人报复他,两条腿直打抖。

随着经济的发展及川北局势的发展,更加烘托出顾大年的“袍哥”队伍在政治上的重要性,川北民众和政要人都开始争取“袍哥”的支持。在顾大年主持下,川北农村的“袍运”开展得轰轰烈烈,涌现了大批“袍哥大爷”。东南沿海商团特别是温州商人也力图驾驭袍哥,收效甚微。现代袍哥的存在本来就是对现存社会秩序和地方势力的维护,具有天然外来势力的反叛性。从整体而言,袍哥不可能为东南沿海商团特别是温州商人所用。四川袍哥事实上已演变为地方实力派抵挡东南沿海商团特别是温州商人来犯的一面盾牌,成了东南沿海商团特别是温州商人在四川民间社会最强有力的政治反对派。东南沿海商团特别是温州商人深感惊惧,竭力避免之。

袍哥天然的反叛性和它巨大的能量,令顾大年极度振奋。这时,全国的房地产业已经如火如荼,占地、建材、施工都依靠武力保驾,于是大批资金流入川北各地,地方力量迅猛发展。这些地方能量都掌握在袍哥手中,抓住袍哥就等于抓住金钱,那是刻不容缓。顾大年对川北袍哥的改组起步早,队伍都是自家子弟,驾驭不可谓不成功。但这种成功既是因为顾大年灵巧的驾驭手段,更是因为川北特有的社会生态混顿所造成的。

夜里,顾大年的梦里看到:在军队里,他曾经去农村帮忙,在宽阔的草甸子上去放羊、放马,更到田野里去放过鹅,到水库里放过鸭,当从园内小小的圈内将一大群大大小小的动物驱赶着到达目的地的途中,总会有那么多不情愿的动物想要挣脱着跑远。顾大年总是要小心地看护着,不让他们动了啷个的田里种的庄稼,也不能让他们跑得离目的地太远。

当到达了目的地,顾大年会释然在躺在草地上,望着天空中的逝去飘来飘去,与伙伴们一起探讨着这些云像啥子。再也不会去管那些动物的行踪,只是偶尔瞟一眼看一下他们,不让他们离开视线就好。他们也会悠然在享受美餐,不再想着逃脱,不再想着跑远。

被放逐,也许在到达理想的目的地之前,被放逐的对象是心不甘情不愿,但是,一旦被放逐的对象到达了理想的目的地,所有的逃离之心将化为乌有。

顾大年选择将自己放逐,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不清楚放逐的结果是否能让自己达到理想的目的地,尽管有太多的不确定,但还是执拗地坚持着,认为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能找到宽阔的田野,悠然的白云,清澈的水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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